朋友小郑来北京五年了,他用几个数字概括这五年的经历:换了 3 份工作,搬了 6 次家,谈了 3 段恋爱。
看上去充实的数字背后,是小郑挥之不去的空虚感,“我能想起来搬了 6 次家,但想不起来之前住的地方附近什么东西好吃。记得每次跳槽,但不记得一起共事的人。”
(资料图片)
“感觉我这几年的生活一直是漂着的,但你不能有哪怕一秒的放松,不然就掉下去了。”
如果你也是一个生活在大城市的异乡人,可能对小郑的感受并不陌生。人类学家项飙曾提出“悬浮”的概念来描述这种“又焦虑又茫然”的生活和工作状态——
“他们进行高强度的劳动,暂停常规生活,以便迅速获益,然后逃离。他们的生活没有在群体里、在社会场域、甚至在物理空间里面沉淀下来、嵌入进去,而总是在跳跃中维持,就像蜂鸟,一种很小的鸟,必须高频度的振荡翅膀,把自己浮在空中。”
今天的文章,我们就来聊聊“悬浮”常见的几种表现,以及长期生活在这种状态下,会对人的心理产生什么样的影响?
一、没有当下的生活,只有想象中的未来
一项社会调查中曾问一个打工的人身体怎么样,他说:“哎呀,身体那是以后的事。有病了,能治,治;不能治,拖着。”有些在大公司的朋友忍受着高压的工作,也会说,“这几年就拿命换钱,过了几年我就辞职然后去周游世界实现梦想。”
这也是悬浮最明显的一个特征,没有当下的生活,只有“想象中”的未来。你可能为了未来的某个目标,放弃了对当下的思考,极度压缩现在作为一个人的“正常需求”。
项飙曾在访谈中提到过“工作洞”的概念描述这种状态:“他们去工作,就像跳到一个洞里面,发疯地工作,咬牙积蓄。几年后从洞里爬出来,歇一口气,相对清闲地晃荡几年,然后再跳进工作洞。带一点英雄气概,洞里很苦,但是为了未来,你要忍”。
生命是由每一天的日常活动构成的,吃饭、和人交谈、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、走路、感受到风吹在脸上……这种脱离当下生活的状态会让人感觉虚空,无意义感,以及更多的焦虑和担忧。
来自哈佛的一份健康报告也指出:提升我们的幸福感,改善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的关键,在于“聚焦当下”。
二、动荡的生活和工作环境,缺乏归属感
每次和至少一年没联系的朋友见面时,我都会问你现在在哪工作,住哪里,以便及时更新信息——频繁跳槽,频繁搬家,对于北上广的年轻人来说,动荡的生活和工作环境才是常态。
一项针对中国社会的研究发现:在城乡流动的群体中,1980 年后出生的人每 1.5年更换一次工作,而 1980 年以前出生的人则是 4.2 年。女性比男性更频繁地更换工作,每 1.6 年更换一次,男性为 2.3 年。
这几年越来越多年轻人加入自由职业、数字游民的大军,雇佣关系的变化使得他们更是彻底地放弃了“稳定”——甚至连居住城市都在变动中。
图片来源:pexels
这种动荡的生活看似自由,但也会造成“归属感”的缺乏,一位在大理做数字游民的朋友曾指出对这个群体的一个观察:“如果没有一份稳定的亲密关系,孤身一人这样的生活状态是很难长久维系下去的。”
归属感是一种主观感觉,即一个人是其周围系统的组成部分,这些组织包括家人、朋友、学校、工作环境、社区,文化团体。适当的归属感对心理健康来说是必要的,在马斯洛的需求金字塔中,对爱和归属感的需求位于金字塔的中心。2020 年对大学生的一项研究也发现,归属感与更大的幸福感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。
当归属于社会的需求在大脑中被切断,人们便会感觉自己处于“悬浮”状态——无所可依,无处落地。
三、无法接纳自己的出身和现实,没有故乡
如果你也是一位小镇青年,你可能对从小这样的声音不陌生:“好好学习,出人头地,长大到大城市去”。于是在成长过程中,我们不关心附近和故乡,毕竟早晚是要离开的。
长大后,它可能又会呈现一种“不认命”的状态——我不接受我的出身、我的家庭,我下决心要逃避它,超越它。少数成功的例子进一步增强了这种希望——我要变得和他一样,我努力也是有希望的。
但事实并非如此。迈克尔·桑德尔在《精英的傲慢》中提出,现代社会灌输给我们的——只要人凭借自身的才能和努力,就能获得较好的社会地位和财富,很可能是一种幻想,让人们忽视了成功道路上必需的运气和助力,比如家庭、教育、国家和时代。
这种“不认命”看上去是一种奋斗精神,本质上却是用一种积极的、幻想的、热情奔放的方式逃避自己的命运。这种逃避使得很多年轻人脱离了真实自我,对故乡越发陌生,在新的环境下又无法扎根,陷入一种“悬浮”状态,不知我从何处来,要到何处去。
因此项飙建议年轻人应该“认命不认输”——“认了命,也就意识到出生不是一个个体层面上的随机事件,而是结构性地摆在那里,你要把自己的命想清楚,也就能够从里到外地对社会形成新的理解。这样认了命,两只脚踏在实地上,也很自然地不容易认输。”
这让我想起了《隐入尘烟》的导演李睿珺,他出生于西北的小山村,热爱电影的他将故土作为自己的创作母题,称自己为“从土地里长出来的导演”。他没有否定和超越自己的出身,作为一个有故乡的人,他的故乡也因此成就了他。
▷《隐入尘烟》拍摄过程中,图源导演李睿珺豆瓣分享
四、道德和意义的真空,钱主导一切
这两年互联网上有这样一种风潮:“搞钱”成为一种“政治正确”,压倒一切,当你倾诉对一段亲密关系的困扰,大家会友善地建议你“去搞钱吧”;当你表达对老板的不满,大家会觉得“能搞钱就行”。
人们认为快乐,意义感是不重要的,或者说那是一种“搞到钱后”自然而然出现的东西。而事实上,人们搞到钱之后在干嘛呢?在进行消费的狂欢,网红、直播,购物,生活的意义最后转化成了消费行为。
钱的确重要,但绝对的、单一的价值观会导致一种道德和意义的真空,我们很难想像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,不同的追求会被当作异类和边缘,比如一个人研究生毕业想要写诗,或者 35 岁想要去国外读书。
这种“失去意义”的悬空感会导致自我怀疑,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安——个体认识到他虽有目标,但并不是自己的目标;他虽有欲望和目的,但并不是自己的欲望和目的。当“外部强加的”目标破裂时——金钱、名声、权力等由于失业或是已经实现而失效,才会发觉真实的自我受到了压抑。
五、亲密关系很难从两个“悬浮”的人之间生长出来
悬浮的状态自然也会对婚恋产生影响,一方面是人们整体对生活缺乏安全感,生活和工作压力都偏大,没有过多的精力和时间寻找对象和经营感情,不断跳跃的生活状态也让关系缺乏稳定性。开头提到的小郑,3 段恋爱都没有超过一年,换一份工作都可能成为分手的原因。
另一方面,感情在其中可能变得“悬浮”。因为没有生活,没有附近,婚姻很难在生活中邂逅,在具体的实践和相处中慢慢成长,自然相爱形成结果,而变成了一个工程、项目,要去找人,然后谈判,整合资源。
朋友 M 在互联网大厂工作,去年开始参加内部的相亲活动,“每个人的爱好里都写着看电影和旅行,每个人都没有生活,怎么可能心动呢?”
亲密关系扎根于具体的生活当中,当你和世界发生真实的联系,才更有可能和另一个个体建立真实的关系。
六、躺平、干体力活:当悬浮的年轻人想要落地
事实上,长期的悬浮状态让越来越多年轻人感到倦怠,迷茫,于是寻找各种退出策略,想要落地——
有些人开始“躺平”,给人生按下暂停键;有些人走出格子间,通过体力活重新建立和真实世界的联系;也有些人选择出国,为人生提供更多的选择。
虽然这些退出策略更多是逃避的、被动的,是一种过渡状态。但至少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喘息的机会,去思考新的可能性。
生在悬浮时代,结构性的问题或许无力改变,但某种程度上,我们可以决定自我如何选择——
反思你的梦想,意识到它在多大程度上属于自己,亦或者只是在重复陈词滥调,提醒自己是谁先创造了这些陈词滥调;
认识清楚自己究竟是谁,在这个世界上处在什么位置,试图把自己每天大部分时间忙碌的事情的意义说明白;
除了批判分析生活,也思考早饭后该做什么;让自我回归附近,回归你与周围人的关系中。
而这其中最重要的或许是,接受我们大概率不会是时代和命运的幸运儿,但即便如此,也要想办法过好这一生。
图片来源:《华尔街之狼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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